米泽减封之后拼命挣扎求生的日子里，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呢？

    随便翻了翻天地人关原往后的片段，觉虐。我需要治愈一下。

    其实哪怕是简单地抱抱也好啊……我实在是太难过了。虽然他们白头到老了，连祖坟都进了，但辛苦的日子也不是假的，如果能治愈一下就好了……

    只不过能治愈的只有作者的小心肝，他们的辛苦也只有四百年来的米泽才知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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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兼续出神地望着院子里点起的灯。

    侍从们用雪堆起小雪堆，挖空中间，将灯放在里面。暖光微微透出雪屋，庭院里一处一处的朦胧光，像一个梦境。

    他很久没有这样的安宁时刻了。自从上杉家减封米泽以来，他一直都在高度紧张中度过。他和本多正信交涉，冷酷无情地处分自己的弟弟，出卖自己的子女，向德川家的人卑躬屈膝，甚至向本多家暗示主家的继承之位尚未确定，为的只是保住上杉的未来。

    他有些厌恶这样的自己。但他别无选择。上杉的立场在德川之世颇为尴尬，稍有不慎就会落入万丈深渊。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他的辛苦。家中有不少人对他有很大的怨言，认为他先是坑害了主家，又放弃了武家的尊严向将军家和本多摇尾巴，简直是上杉的败类耻辱。若不是景胜强力护着，说不定那些个同僚会找个机会对他动刀子吧。

    他来不及在乎身后的刀子。他有那么多事要做，没有时间来管自己的情况。可是他年纪也不小了。在人生五十年的这个时代，他已经可以算是马上要入土的人了。在这样的高压下他的身体摇摇欲坠，医生三番五次要求他要好好休息。他一笑置之继续我行我素。

    终于忍不住的医生不顾他的禁令向景胜告发了他。景胜头一次对他拍了桌子，下了死令要他放假休息。他不敢说不，夜里偷偷写些信，又被忍者上报。景胜得知后便要他搬到这里住两天。

    本丸御馆的侍从不会给他带任何工作的东西，只会不断劝着他要他好好休息。兼续被管得哭笑不得，看着城主在房间里看山一样的公文，心疼又不敢说帮忙，倒是总算有些理解了景胜的心情。

    此刻，景胜还在和他放假后多出来的如山公文作战。兼续无法插手，只能在外面无所事事地看灯。落了雪的庭院非常冷寂，暖色的小灯也无法照暖整个院子，在小小的雪屋里才能勉强投些温度。

    兼续出神地望着轻摇的灯火。那灯有些像他自己。拼命努力燃烧着自己，却无法对抗整个冬天。他又想起了大国实赖的愤怒叫喊，想起出嫁的阿松绝望到平静的表情，想起本多正信听到“上杉家主无子”的时候暗暗兴奋的眼神。时至今日他已经不会对这些感到愤怒，或者悲伤了。他只感到深深的无力，无声的痛苦在默默啃噬他的心灵。

    回廊上很冷。兼续将指尖凑到嘴边哈气，却不太想回内室里休息。那里什么都没有，没有工作，没有主公，没有任何能让他稍微忘却一下痛苦的东西。寒冷的外面和院内的小灯，此刻看上去竟还算是可接受的选择。

    他的手还未放下，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。兼续愣了一下。来者将下巴放在他肩上，展开羽织将他裹进来一点：“这么冷，做什么呢。不怕生病吗？”

    兼续突然感到有些隐秘的欣喜。他立刻将这心情强压下去：“您的工作结束了吗？”

    上杉景胜说：“我不想做了，来找你。”

    那一瞬间他想说那还是让我来吧，但景胜搂着他的感觉太好他竟哽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。过了好几秒他才勉强开口：“来找我睡觉吗？”

    多么轻佻的话啊。即使是他肆意妄为的少年时代，面对着恋慕的主君他也说不出这么直白的话语来。不过他已经老得没力气脸红了，就只是向后靠了靠，想多汲取一些爱情的温度。

    景胜的手指绕上了他的指尖：“都冰成这样了。和我回房间去。”

    兼续轻轻“嗯”了一声，想要转身，却突然被整个打横抱起，吓得差点惊呼出声。

    “太重了，请您赶紧放下吧！”

    上杉景胜无所谓地收紧双手：“我早就习惯了。”

    兼续想起小时候自己还比他矮两个头，少年长尾显景轻易地将他挂在手上，四处抱着走。后来大了，两人身高相仿，景胜也会找机会就抱抱他，说他该多吃一些。

    可那不是现在。景胜比他大五岁，虽然身体一直很好，但毕竟也是年纪大了。他想挣扎着下来，又怕伤到主君，只能紧绷着被他一路抱回房间，稳稳平放到铺好的褥子上。

    景胜直起身子将羽织脱下，又坐到他身边，伸手去拽他衣领：“快些换衣服，不早些睡不行，医生会生我气。”

    “他怎么敢对主公生气。”兼续笑着，配合地将自己的外衣扒掉换上睡衣，“我只是有些无聊，不能工作，您也不给我书看，刀藏都不让我进去。您自己也不在这里。”

    “我现在在这里了。”上杉家督的手指拂过他的鬓角，“快些休息，早些好起来，这些你就都可以做了。”

    兼续抬起手将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，闭上了眼睛：“我很久没这么无所事事过了。不太习惯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我来陪你了。”景胜说，“别担心工作。重要的我已经全部解决了，剩下的明天看不会有什么妨碍。重要的是你好好休息，将身体养好。兼续，你必须好好的活下去，一直在我身边。”

    这是什么样的担忧啊。兼续想，我比他小五岁，他却担忧是我先死。也是。兼续的身体向来比他的弱。如果是他先去，兼续还可以切腹殉主。但若是兼续先死了，他就只能孤寂终老了。

    兼续忍不住要落泪。他微微仰起脖子将老泪憋回去：“您安心吧……我会尽力，哪怕是多一天也好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许胡说了。”景胜打断他，给他整理了一下睡衣，拉过旁边的着物将他裹住，“等我一下。”

    兼续睁开眼，看到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正解着自己的衣服。兼续想坐起来帮他，被他一把按了回去。

    “冷，在那里呆着。”景胜说，“我又不是老到连衣服都不会自己换了。”

    他速度很快，换好衣服便躺到了兼续身边。一团温暖从兼续身后裹了上来，舒服得他轻哼一声。

    “果然冻坏了。”景胜说着张开手将他的手包住，脚上也轻轻贴住，“以后晚上不许在外面站着了。我会跟侍从说。”

    “那我岂不是更无事可做，只能找您睡觉了？”兼续轻笑，“我知道了，我会快快好起来。没有书看的日子太痛苦了。”

    景胜的胸腔震动像是笑了一下：“这才懂吗？所以快些睡吧。冷的话就再贴近些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兼续说着，并不客气地向后缩得更紧。他那点羞耻心和尊卑上下的想法早在三十多年前就丢了个精光，抱着睡觉真不需要什么太多的谨慎。

    屋外北风呼啸。大概明日庭院里会积下更厚的雪吧。兼续缩在一片慵懒的温度中想着，雪灯会被掩埋，下面的微光也会熄灭。但那没有关系。因为太阳会升起，春日会降临。冬天的寒冷不会持续到永远，总会有春暖花开的那一天的。

    即使那小灯无法看到也没关系了。因为这一个冬夜里，他依然拥有世上最安宁的温度。

    

    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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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2017-8-29